讲黄河故事系列之38---汗洒北洼河

弘扬中华文化·讲黄河故事系列之38

渭南市政协文史和港澳台侨委员会

渭南市归国华侨联合会

北洼河，一条很小很小的河。

我之所以能记住北洼河，还得从“植树造林”和新卓林场说起。

“新卓林场”是白水几代人用汗水浇灌成的“全省最大人工造林基地”、“全国最大人工刺槐林区”—— 当然也有我的汗水呢，我的汗水正巧洒在这小小的北洼河！

1965年夏季，为完成新卓林场分配的植树任务，队长分配我和另两个青年，去北洼河山上“挖鱼鳞坑”，为来年栽植洋槐树做准备。

北洼河距家较远，又地处偏僻的大山，吃住是一个石块垒墙、篱笆当门、黑漆漆土窑洞。同来的两个人，不几天都回去了。我之所以留下来，是冲着生产队补助的粮食多，能吃饱！

北洼河的山上，到处是小灌木和酸枣刺，见空插针的还有蒺藜、藤蔓、刺蓬、黄蒿、索索草......它们的根在地下织成了密密麻麻的网络。我先把它们烧、砍一净，然后按照株距行距要求，依山势走向，一溜溜、一排排地掏挖起来。镢头入地就被那些根网网住了，很费劲才能拔出来。一个一米见方的坑窝，要挖好几个盘根错节的土坨，并且把土坨刨到坑沿打碎弄细，做成簸箕形状才成。

阳坡山湾里很热。为了完成自己定下的任务，我坚持着那单调反复的活儿。中午的太阳毒辣辣直射山坡，热浪蒸腾，我只得来到了凉意浓浓的小河旁。

看看小河中游弋的小鱼，听听岸柳上知了的合唱，以此消解溽热，驱赶孤独和寂寞。如果是双腿泡进水中，就会享受到细水的抚摸和小鱼儿冰溜溜唇的亲吻。

一个人在山上干活，整天不见人影。无聊时，就听鸟儿唱歌，看小生灵嬉闹。这里鸟儿很多，有的鸟儿看起来很美丽，有的鸣叫声却很好听。我爱听那种不知名的、叫声酷似“倒找”的鸟鸣声。因为它发出的声音带有钢音，像毛阿敏的歌声。尽管让人有种不祥的感觉，但是我爱听。最不爱听的是猫头鹰和鹚枭鸟的叫声。我至今弄不清能说汉语的“姑姑等”和“旋黄旋割”，是否同一种鸟儿，但我被她们的善良和勤奋所感动。

太阳被西边庙山遮挡了，北洼河立即被黑暗吞没。独自一人守着烟熏火燎的土窑洞，就倍感地老天荒的凄凉。

我爱看书，偏偏没书可看。每到夜晚，我就去了两山相夹的小河上，燃起一堆干柴火，躺身于茵茵的草毯上，透过河柳缝隙，遥看天宇间郎东女西，月明星疏；倾听小河流水底吟慢唱，窃窃私语。

在苦熬一个多月后，那天我正在干活，一个上山挖药的小青年，出现在面前。经我请求，他在下一次进山时，给我借来了一本叫做《阿里太到山里去》的苏联小说。时过几十年，至今我还能记起书中的主要人物阿莲娜、杜布切克、罗斯等人的名字——可知我在那时候，反复看了多少遍，多么难得的这本书！

山上的小动物也很可爱，时常有老鼠、野兔出没，但碰见最多的还数那些个机灵好动的松鼠。松鼠有一身干净、柔软、灰白相间的皮毛，黑圆的眼睛，毛茸茸膨膨松的长大尾巴，可爱的很。我被它用前爪掬起食物嗑食的优美而吸引，被它跳来跳去貌似觅食、浑身细胞却无时不在警觉的敏感所佩服。我虽然无意伤害它们，它们还是始终不愿意接近我。

然而我一生中唯一一次打猎经历，却是发生在这一年的深秋季节。

北洼河披黄挂红季节的一个晚上，我正在热炕上看书，忽然听到窑门外传来激烈的犬吠人喊声。我不想去看他们是干什么的，有人却敲响了我的栅栏门。

原来他们几个是“撵獾”的。

他们说狗把獾赶进窝洞去了，要借钢锨和镢头去掏挖。他们还要求我也去帮忙，答应毕了给我一些獾肉。我本来不想去，也不指望他们给我分肉，我是担心他们把我的钢锨和镢头捎带走了，才去的。他们费了好大的工夫，经过掏挖、烟熏、放狗轮番撕咬，在几只狗已经带了伤，几把挠勾才把也已遍体鳞伤的獾弄了出来。火把手电下，不大却肥嘟嘟的獾并没有死去，它灰白色的肚子剧烈地起伏着，它无视狗们围着圈儿扑咬，还是兀自作着徒劳的挣扎，拖着已经刺入身体的挠勾企图逃走。“猎人”们临走时没有爽约，执意要给我割些獾肉。他们说獾肉能吃还能治疗烧伤烫伤。我爱吃肉，但看到那个血肉模糊的可怜生命，心中就不是味，我谢绝了他们的好意。

北洼河送走了温暖的深秋，迎来了一天冷似一天的十一月。

我已经把北洼河北岸那座朝南转北的山坡，从顶到底缠着圈儿挖遍了。那一天，好久不见的唐技术员来了，他和我立在坡顶向下看，我就惊喜起来，啊呀，我半年间所挖鱼鳞坑真的不少啊！它们层层叠叠，整齐有序地呈现在眼底。唐技术员很满意，高兴地说，你把鱼鳞坑修成绕山梯田了，全部合格。更可喜的是，平时被密密匝匝的河柳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小河，现在才露出了平静如处子清俊无瑕的面容。

啊，这就是陪伴我半年的北洼河......

五十多年后，置身于北洼河，面对万顷林涛我浮想联翩：一份耕耘一份收获，一片汗水一片绿。早年间我洒在北洼河的汗水，和千万个白水人的汗流汇合一起，就成了眼下让人心潮澎湃、鼓荡豪情的绿色海洋!

北洼河，静如处子的北洼河，我记着你哟！